Wind數據顯示,截至1月18日,已有900多家公司發布2024年度業績預告??傮w來看,憂多喜少,900多家公司里,預增和略增的只有22%,虧損的卻占比54%。
貴州茅臺、中遠海控、牧原股份、立訊精密、長城汽車等企業都賺得盆滿缽滿。從業績增速看,有近百家公司業績增速超100%,有個叫正丹股份的企業凈利潤更是同比預增11039.13%—13064.42%,非常夸張。
根據隆基綠能發布的公告,經財務部門初步測算,預計其2024年度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虧損為82億元至88億元,預計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凈虧損為83億元至89億元。
這個虧損很夸張。從過往數據看,這是隆基綠能近10年來的首次年度虧損,且創下有史以來最大幅度虧損。
征兆其實早已出現。2023年第三季度,隆基綠能營收為200.6億元,同比下降31.87%;歸母凈利潤為-12.61億。
整個前三季度,公司實現營業收入約585.93億元,同比下降37.73%,凈虧損65.05億元,盈利水平同比下降155.62%。這個虧損額,在前三季度A股虧損排行榜中排在第二,僅次于萬科。
從資本市場看,截至2025年1月20日收盤,隆基綠能的股價是15.14元/股。這個價格,相比2024年初已經跌去30%以上,相比歷史高點已經跌去近80%。
從總市值看,億牛網數據顯示,隆基綠能的歷史市值一度高達5400億,如今只剩下1147億,蒸發了4200多億。
根據東方財富網數據,截至2024年底,隆基綠能還有82.05萬戶股東。看著這個跌幅,這些股民恐怕得哭暈在廁所。
僅僅在2023年,隆基綠能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還高達107.51億元,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扣除非經常性損益的凈利潤為108.34億元。
作為全球最大的單晶硅生產制造商,隆基綠能過往的利潤也比較穩健。這樣一家企業,何以從云端直接墜落到地下室?
中國著名教育學家江隆基曾是蘭州大學校長,其被稱為“黃金蘭大”的締造者,他鼓勵學生“勤奮、求實、進取”,不少蘭大學子以其為精神向導。
1986年考入蘭州大學的李振國也一樣,被江隆基老校長的事跡和精神打動后,李振國與幾位同學約定:
李振國畢業后,先被分配到了陜西省華縣的華山半導體材料廠,從事拉制單晶硅棒工作,后來于2000年創辦了西安新盟電子科技有限公司,這便是隆基綠能的前身。
2006年和2010年,李振國的同級校友鐘寶申和李文學先后加盟,一個負責戰略規劃和經營管理,一個負責整體的生產運營。至此,“隆基三劍客”聚齊,隆基綠能也進入發展快車道。
上市后的十年,隆基綠能的營收從2012年的17.08億元一路漲至2022年的1289億元,是原來的75倍。伴隨著業績的上漲,隆基綠能的股價也迎來飆漲,一度超過5000億元。李振國身家也水漲船高,數次登上“陜西首富”的寶座。
遙想2016年,隆基綠能在國內光伏組件的市占率僅排第八,到了2020年,隆基綠能就躥到了第一。在單晶硅片出貨量上,其更是占據全球超過30%的市場份額。
從一個小工廠發展為全球最大的單晶硅片和組件制造商,隆基綠能有啥絕活?按照公司董事長鐘寶申的說法,隆基綠能有4次關鍵決策:
每一次都是一場“豪賭”。例如20年前,當同行大多數選擇多晶硅路線的時候,隆基綠能鋌而走險押注不被看好的單晶硅路線。
資料顯示,單晶是在多晶基礎上,經過多次提純、去除雜質過程制成,晶體品質、電學性能、機械性能方面都優于多晶。
事實證明,隆基綠能賭對了。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公布的2020年《中國光伏產業發展路線圖》中,單晶硅片市場占比約90.2%,已經成為主導的技術路線。
稍微解釋下,晶硅電池,也就是太陽能電池,根據硅片種類分為P型與N型。其中,P型有BSF和PERC兩種電池技術,這類電池制作工藝相對簡單,成本較低。N型目前主要有TOPCon、HJT、BC等技術路線,具有轉換效率高、雙面率高、溫度系數低、無光衰等優點。
但目前來看,隆基綠能的BC技術路線進展不算順利,其BC二代產品產量占比較低。從市場招標數據看,TOPCon組件依舊占據70%以上的市場份額。
鈦媒體更是發文質疑,隆基綠能豪賭的BC路線,更像是一場“偽命題的技術之爭與不再遮掩的營銷戰”。
2024年初,有一個新聞曾廣為流傳,講的是因為中國生產的光伏組件太便宜,歐洲人開始用光伏組件替代院墻、圍欄。
很多吃瓜群眾在網上說“這是中國制造的強大實力”“外國人很喜歡中國的光伏產品”。但實際上,只有光伏人才知道,“光伏組件比欄桿還便宜”的背后,是殘酷的現實。
遙想2020年-2022年的時候,由于上游硅料緊缺,硅料產品價格從57元/kg一路漲到了307元/kg,漲了4倍多。
降價趨勢蔓延至整個產業,根據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名譽理事長王勃華的介紹,2024年1-10月,制造端、應用端、出口量擴大的同時,產業鏈價格、制造端產值、出口額卻顯著下滑:
價格的下降背后是產能過剩。數據顯示,國內光伏組件的產量,在2024上半年已超過了全年的預計裝機需求。高盛的報告也顯示,中國的光伏面板行業產能是全球需求的2倍,是國內需求的4倍,產能嚴重過剩。
只能說,光伏行業的干勁太猛了。從簡單的經濟學原理我們也知道,一旦供給遠大于市場需求,價格的下降不可避免。隆基綠能創始人李振國就直言:
我們發現跑得越快,“流血”越多,主要制造環節低于成本運行,價格出現崩塌,完全降到成本之下。
感到肉疼的不止隆基綠能。中國光伏行業大會上展示的數據顯示,2024年前三季度,121家上市光伏企業中已有39家出現了凈利潤虧損,而且虧損面還在擴大。
整個行業進入一種極度內卷的狀態,有企業甚至低于成本價投標,虧本只為留在牌桌上。
一方面,光伏是個重資產行業,前期投入很高。例如投資1GW的TOPCon技術路線億左右,加上土地、廠房、原材料、人工成本等,至少需要3個億。
另一方面,光伏還是技術密集產業,迭代很快。從PERC到TOPCon,再到HJT,也就幾年時間。
更重要的是,這是一個隨政策波動的周期性行業。僅過去20年,光伏行業就經歷了四輪周期:
2004-2008年。2004年德國公布《可再生能源法》,對光伏發電進行補貼,極大地刺激了市場需求,行業擴產潮興起。但到了2008年,金融危機爆發,各國對光伏發電的補貼大幅下降,企業產品大量積壓,經營陷入困境。
2008-2012年。金融危機后,歐洲國家為了推動可再生能源發展,繼續出臺補貼政策扶持光伏發電,全球光伏裝機規模快速上升。但歐債危機爆發后,歐洲各國財政狀況惡化,大幅削減光伏補貼。同時,美歐對中國光伏產品發起“雙反”調查,中國光伏產品出海受阻,產能嚴重過剩,全行業陷入虧損。
2012-2018年。中國政府出臺一系列扶持政策,國內光伏市場快速啟動。2018年“531”新政出臺,大幅降低光伏補貼強度,Kaiyun行業產能再次過剩,光伏產品價格大幅下跌。
最新的一次,是2020-2024年。在“雙碳”目標等政策的推動下,全球對清潔能源的需求快速增長,光伏重新煥發活力。但2023年以來,光伏產業鏈價格持續下滑,行業開啟新一輪去產能周期。
每一個周期,都有人盆滿缽滿,又有人重組破產。政策助力——市場爆發——玩家涌入——贏者通吃——行業退潮——下一個政策,如此循環往復。